把性格传给我得,是我的母亲。母亲并不识字,她给了我生命的教育。
——老舍娘的外家有个如诗如画的名字:杏花村,好像是《红楼梦》中大观园里的某个地方,和潇湘书院、怡红院、稻香村、蘅芜苑并驾齐驱。可是,娘不识字,更谈不上吟诗作画。
否则她不会这样骂我和姐姐,好比,催我起炕时:瘟着死来的,往啥时候睡呢,日头晒到沟子(屁股)了,又好比,教训我欠好好干活时:别跛子挑水——演得紧,再好比,对我失望时:上辈子亏啥先人啦,生下你这么个完货(没用的工具)。杏花村距苏台村二十里,从杏花村出发,翻越两座底部相连的大山,继续向东,经由一条狭长的山谷,突然来到一片开阔地,就是苏台。杏花村有人见我在姥姥家门前玩耍,就会问:"上山里娃娃啥时候来的?"他们以川里人自居。
其实还是住在北山旮旯里,交通未便,吃水难题,比苏台唯一好的地方就是杏树多,春天繁花绚丽,秋天硕果喜人。杏花村个体人之所以称我为上山里人,是因为苏台村紧挨着森林,早在农业互助社时期,就定为六盘山自然掩护区,设有国营林场——苏台林场。据娘厥后讲,她去往山林折蕨菜途中,途经我家,发现小脚奶奶拄着推耙子在院子里干活,还叫其时扎着两只小辫的娘进去喝过水。哪知厥后要嫁的,竟然是父亲,惋惜奶奶那时候已经去世了。
奶奶留给娘最深的印象是贤惠。在老家,若有人用"贤惠"一词来形容某个女人,被形容者一定是有她自身特点,而这个特点正好切合农村人对女人的一切要求和期望。从小到大,娘不止一次提起奶奶,总不忘来一句"贤惠的妻子儿"!娘之所以能成为父亲的妻子,成为我和姐姐的娘,有一段阴差阳错的故事。故事是厥后某一天我回乡探望娘时,突然下雨,被娘伺候着吃过晚饭,天尚未黑,电视呢,经常不打开,已经歇工,以无声和不出影像举行反抗。
索性早些上炕,爬被窝里看书,娘洗过碗刷完锅,灶台清洁竣事,也爬上炕来。外面雨声滴滴答答,听娘讲已往的故事。我家有个邻人,我叫杨家爸,杨家爸不仅是杀屠(屠夫),还会剃头,也会凿碌碡、猪槽、石臼。
杏花村里有杨家爸的亲戚,所以他和姥爷相识。姥爷有空也来山里割竹子,用来编笼子、背篼,以及牲口驮粪用的驮筐,常来杨家爸家里歇脚。杨家爸是个热心肠,爱说媒,给父亲先容了一位女人,哪知女人见到父亲,嫌父亲个子矮,不嫁。根据父亲早年留下的照片,他的长相可以划分到帅气的那一类,中等个儿。
那女人却相中了我家对门邻人,他比父亲高,从暮年后的相貌判断,也很英俊。父亲虽然口上没说啥,心里究竟不兴奋,杨家爸看在眼里,给父亲宽心道:"愁啥哩,天底下女人多的是,哥给你再找!"就这样,娘成了父亲的一生的女人,父亲成了娘一生的男子。
在此,有须要提一下没相中父亲的谁人女人,她嫁给和我同村的男子,完婚分居后搬到我家对门,成了对门邻人,她不生养,没有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孩子,抱养了一个儿子,是她老公姐姐的儿子,和我同一年生,我们是发小。有一篇题为《渐行渐远的发小》,写的就是他,在此多不赘述。姥姥生过十二个孩子,多数都夭折了。
所以姥姥刚生下娘时,娘不是老大,她是在逐步长大的历程中酿成老的的。娘后面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子。
大舅叫吉祥,碎舅叫富利,姨姨叫招儿,唯独娘有个好听雅致的名字:瑞莲。知道娘的名字那年,我读初二,学校要什么档案,怙恃名字必不行少。
小时候,生怕小同伴们知道自己怙恃的名字,如果被他们知道,打架时就会高声呼叫怙恃的名字,予以出气。小时候认为,怙恃的名字是神圣不行侵犯的,有个同伴因叫了我父亲的名字而被我打得鼻青脸肿,影象中,那是我打人打得最狠的一回。
谁让她叫家长名字呢?父亲六岁时,当羊倌的爷爷因被恶人吓唬而上吊自尽;十六岁时,奶奶因头疼昏厥而没有再醒来。父亲和年老大嫂生活在一起。娘嫁给父亲,嫂子就酿成了难缠的婆婆,哥哥还好不言不喘,光晓得放羊,用娘厥后的话说,鞭子一放,啥也不理,管你家里人吃人!大娘不光眼神欠好,听力也欠好,一只眼睛微眯,一只眼睛里有翳子,看人时偏着头,她看到娘嘴皮扇动,却听不到说什么的时候,就会胡编乱造,说娘在偷着骂她,就开始在家里胡乱生机,指窗子骂门。每当此时,娘就像个受气的小媳妇,平静地做事。
娘从来不顶嘴大娘,也容不得我和姐姐冒犯大娘,有一次我学外人的口吻,冲大娘说"你个聋子",话刚说完,娘就拿擀面杖狠狠打了我,晚上不给我饭吃。大娘有四个子女,老四和姐姐年龄相仿,她可以欺负我和姐姐,我们却不能动她一根手指头,否则她会告诉大娘,大娘就找娘撒泼。
小孩子嘛,哪有不打架大原理,有一回,我没忍住打了堂姐,堂姐哭哭啼啼找大娘起诉,大娘疯狗似的把娘一顿撕扯。我打堂姐不为此外,只因她有白面馍吃,我又要不来。
家里很少烙白面饼,偶然烙一次,却被大娘藏起来,堂姐吃的就是大娘藏起来的。几多次,娘受气后,背着我们默默流泪。
为了让娘不流泪,我就凡事让着堂姐,任她为所欲为。有那么几年,家里穷得揭不开锅,大姐因为没啥吃饿得头晕被老师打而辍学,娘辛辛苦苦喂的猪,卖掉后的钱大伯一抓子打去,装在腰包里,死活不往出拿,没有食用盐,寡淡的饭难以下咽,我和姐姐端着一只小碗向邻人借盐,沟子被狗咬过,面庞被鹅嘴叨过。现在人养牛养羊,就是为了赚钱,但我至今想不通,大伯为啥养羊,剪下的羊毛装在麻袋,码在房梁上生蛆,也没见卖,羊就更不用说了,不赚钱反而倒贴钱,其时植树造林管得严,大伯的羊时不时蹿进受林场掩护的林区,而遭到罚款,不交罚款就没收羊,经常瞥见大伯和林场职工为争夺一只羊而大打脱手,最后都是父亲出头乞贷交罚款。
终于有有一天,大伯一家要被堂哥接去外地定居生活。临走前,大伯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变卖的工具,若不是村干部和几位老人从中谈判,他可能连那几座烂塌房都卖掉。一圈羊卖了,一头牛卖了,另有一匹有身的骒马,差点也被卖掉,房梁上成袋成袋的羊毛,因时间久远而发腐,发出一股恶臭味,收羊毛的人捏着鼻子用脚扒拉几下,不要。
最后全倒进村头的山谷,填壕沟去了。家里至今有一页羊毛毡,虽然破烂不堪,娘用破布头缝了又缝,补了又补,委曲还能用,它不是大伯养的羊身上的羊毛,而是姥爷花钱买来送给我们家的。
一旦说起,娘就想起大伯临走卖掉的那一圈羊,念叨说:"你大伯吃肉不吐骨头!"那时节,农村盛行一种叫"炒面"的食物,它差别于现在各个面馆里的炒面,是把不能磨面的秕粮食上锅炒熟,内里加和谐一类的香料,上水磨坊磨成的粉状物。炒面可干吃,也可掺温水搅拌吃,固然,水量由人控制,可多可少,多到一定水平大不了劈面糊糊喝。炒面,我家也不宽裕,记得有一次,娘把胡麻、燕麦、秕麦子和在一起炒熟,扛去磨了,那几天正好下雨,一连下了几天,村里的供销社房顶漏雨,把盛放在木柜里的白糖打湿,结成块,售货员给了父亲一大块,父亲像抱一块石头那样抱回家,用石臼倒成白末,兑进娘磨好的炒面里,那种香甜,至今难忘。一布袋炒面,没吃几天就没了,被大娘偷偷锁进自己的木箱里去了,堂姐和姐姐同班,姐姐饿得头晕眼花,堂姐多次头埋在桌子下舔舐炒面,吃完也不把粘在嘴角的粉末擦洁净,似乎居心惹姐姐眼馋似的。
我的童年时光,大多是在杏花村渡过的。姥爷到场过抗美援朝战争,每月有补助,加上姥爷过日子扎实,家里的时光还算殷实。在姥爷家,起码能吃饱肚子,还能吃到妗子蒸的花卷,又白又大。我和大伯一家子一起过日子,姥姥姥爷也帮不到那里去,俗话说得好,救急不救穷。
姥姥姥爷每次见到我,心疼得近乎流泪。就在我们连炒面没得吃的时候,娘饿着肚子去了一趟杏花村,早上出发,赶天擦黑回来了。过了两天,深夜,朦朦胧胧中,姥爷和大舅来我家了,两人轮换着背来一布袋炒面。为了不让大伯听到,他们悄悄地来,悄悄地走。
今后,我和姐姐格外盼愿天黑,天一黑,大伯他们都吹灯睡了,娘就打开炕头那只带有花色的木箱,小心翼翼搲出半碗炒面,我和姐姐趴在被窝里吃起来,现在追念,和两只守在窝门吃草的兔子毫无两样。大娘视力欠好,针线活做得一塌糊涂。两个堂姐出嫁时的妆奁,都由娘一手操办,纳鞋底,串鞋帮,绱鞋,都是在灯盏下完成。
大堂姐在读高中,所有用度父亲全权卖力,有一天有人找大伯提亲,大伯见有彩礼可收,于是将大姐许诺给三十里外的川里人。究竟是大伯所生,父亲也拧不外。
堂嫂是甘肃平凉人,她姨姨家和我同村,堂哥认识堂嫂,是在乡政府劈面的戏场里。那天突降雷阵雨,堂嫂泡成落汤鸡,堂哥英雄救美,凭借自己魁梧有力的身体,将堂嫂从十五里远的路上背回来。堂嫂芳心被感动,允许愿意嫁给堂哥。怎奈大伯不出头,父亲再一次应邀前行,堂嫂怙恃一听女儿要嫁给山里人,十万个差别意。
父亲和堂哥拎着礼物赶了几天路,没想到吃了个闭门羹,人家连门也不开。堂哥那几年跟人在外面闯江湖,听说会两路麻糊劝,见不开门,驴脾气上来要踹人家大门。父亲再三阻拦,总算压住堂哥的犯二的毛病。
夜里,堂哥在麦草垛睡着了,父亲蹲在大门过道里,坚守一夜。第二天,堂嫂父亲开门,被熟睡的父亲吓了一跳。堂哥呢,头上身上满是草屑,惹得堂嫂家大黄狗汪汪直叫。
堂哥正在气头上,一个肥腿将狗踢出两米远,哼哼唧唧跑开了。可能是堂哥的行为,唬到他未来的老丈人,也可能是父亲的恳切,感动了他。
堂哥如愿抱得尤物归。但堂哥和堂嫂的幸福,还离不开一小我私家,即是娘。
堂嫂家种的麦子多,每年收麦子的时候,娘都要像长工一样去平凉帮助干活,那时节村里人都去陕西当麦客,但娘不能,只能当长工,一去就是半个月或者二十天。娘每次从平凉回来,像换了小我私家,连饿带累。长大后娘告诉我,干活时有人催有人叫,回抵家连一碗神仙饭都没人给。
娘之所以如此卖命,是受父亲所托,逢迎堂嫂一家,别中途变卦,让堂哥顺顺利利娶到堂嫂。究竟是搬迁,包裹行囊许多,父亲虽然对大伯临走前的做法不满甚至有些恼怒,但兄弟一场,哪能说撇清就撇清,况且在艰难岁月里大伯资助父亲上学。想想难心的已往,再看看眼前的分别,父亲决议送大伯一程,从村里到镇上有三十里山路,父亲把大伯要带的工具搬上架子车,驾辕出发。
堂哥没来引大娘前,她常在人前炫耀,说她有个何等能成事的儿,说什么再也不用待在这烂地方了。一旦这一刻真的来临,大娘抹着眼泪儿,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。她将一包裹交给娘,并交接娘,以后少打骂娃娃,咱家娃娃是好娃娃。完了用手摸了摸我的头。
大娘给娘的包裹里无非是针头线脑、铰剪、锥子、顶针、拧车一做针线的用品,另有一方白布、一绺做鞋面的青绒、二尺松紧带。娘把包裹放回木箱,像存放值钱的藏品似的,苫了又苫,掖了又掖。大娘大伯一走,上房就空出来了,急需扫除清理。
娘在扫除的历程中,重新至尾红着眼圈。娘一定对大娘有过怨恨,但大娘一走,娘心里空落落的,就像这眼前的屋子,它本该大娘居住。娘的心里何尝不是,十几年以来,妯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,一口锅里搅勺,农业互助社时期一起挑粪、播种,一起受饿,念念不忘……大伯一家搬走后时间不长,父亲承包下村里的药铺,成为光脚医生。
我家艰辛的日子,逐步好转。大伯搬走的第二年夏天,堂哥把大娘送回来了。大娘不再是影象中的大娘,大娘疯了!搬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大娘一则不适应想念家乡,二则惦念两个女儿,徐徐地,病情越来越严重。堂哥把大娘送回来,短暂住了几天,说工厂请的假期限已到,得回去上班,大娘让两个妹妹轮流伺候。
两位堂姐已为人妻,两家日子都欠好过,一团糟。轮流伺候了一段日子,躲着不来了。伺候大娘的重任就落在娘的肩膀上。
可能是思乡心切,大娘在父亲开的中药的调治下,在娘的经心伺候下,神神叨叨的毛病有所转圜,尤其瞥见娘的时候,她眼里满含温情,抓着娘的手,掰着指头一根一根数,这是根兄,这是转兄、这是调兄(这三个都是堂姐的名字),掰起大拇指的时候,她犹豫片刻,再瞅瞅娘,然后说这是军军(我)娘。娘再也忍不住,眼泪簌簌掉下来。
大娘病情严重的时候,几天几夜不睡觉,跪在炕头的窗户下,望着外面,说个不停,骂个不停,嘴唇起了干痂,膝盖溃烂,脸肿得睁不开眼睛。娘用干草熬的水,蘸在医用棉上,一下一下替大娘擦拭皲裂的双唇。朱砂安神丸大娘不吃,骂着说是毒药,有人要迫害她,娘就用指甲掐下来,揉成黄豆巨细的颗粒,给大娘喂。
三个月以后,大娘彻底康复。堂哥来接时,大娘哭着不愿走,是被堂哥连凶带吼引走的。
第二年头冬,大娘疯病复发,跑进贺兰山,一个星期没回来。堂哥发动群众找见时,已是一具尸体,脸上盖着一层薄霜,身上有几处被野物撕烂,惨不忍睹。大娘去世,紧接着寒衣节来临,娘多粘了一套纸衣裳。
1994年秋天,我放学回抵家,三间屋子的地上堆放着小丘一样的麦堆,麦子大丰收!家里装粮食的麻袋都已用完,麦子多到没啥可装,父亲忙着碾场,没时间去赶集买麻袋。是碎舅骑自行车去的集市。我第一次见抵家里来那么多人,帮家里收麦子,碾场。
今后,家里不再为没啥吃不够吃而发愁。娘愁苦的脸像春天的土地,舒展开来。
人给家足的生活,娘委曲过了十年。2004年,我们举家迁移到一个生疏地地方。夏天搬来,父亲冬天病逝。这一年,娘四十九岁。
娘举目无亲的日子,刚刚开始。大姐二姐已嫁人,我中专结业,前途未卜。
埋葬完父亲,一朋侪先容我去一家冶炼厂上班,本想带上娘,去此外都会相依为命,怎奈娘放不下家和几亩薄田,以及睡在村头的父亲。今年是父亲脱离我和娘的十六周年。还记得父亲去世前过的最后一其中秋节,我为父亲买来牛头肉、月饼和水果,遗憾的是父亲牙口欠好,没有吃肉,只吃了半拉月饼和几粒葡萄,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吐逆。
父亲病情日益加重,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,也不怎么吃,老人不吃,我哪有心思独享。隔留宿的牛头肉,馊了。我端到后园子,刨个坑倒掉了。
父亲知晓我将肉倒掉,说我浪费五谷,很不乐意,两天没和我说话。2020年中秋节在即,我又想起和父亲在一起的最后一个节日。父亲走后的十六年,最惆怅的莫过于娘,多数日子,她一小我私家下地,一小我私家用饭,一小我私家睡觉,她和她的影子,相互陪同,过活如年。我和姐姐给娘打电话多数没人接,如果她不在地里劳作,一定是坐在门前和几位老奶奶谈天打发寥寂。
只有晚上,娘才回屋,不开灯,摸上炕就睡了。有一次,一位远房表嫂,和我家对门,特爱挑衅是非,捣闲话是她的特长,她向村里反映,说娘一年交了两元钱电费,一定是偷电了。
我听后又气又笑。有人曾给娘提醒,再找一老伴儿,娘摇头否决。
一回,有人找上门来,想拉拢娘和一老头重组家庭,娘其时就怒了,拿起闩门棍,将人家赶出家门。媳妇坐月子期间,娘帮着照看女儿,和我在一起住了泰半年,小区一老头对娘有意思,没说出口之前,娘还天天下楼几个老人一起谈天,当娘得知老头儿的意思后,索性门也不出,没几天,嚷嚷着要回家,说什么也不愿再待下去。
现在,娘已经六十五岁,身体像一台散架的机械,哪哪儿都不舒坦。十几年以来,一小我私家过惯了孤苦日子,岂论住在两位姐姐家,还是住在我家,都不能凌驾一个月,卖力就发飙,像小时那样骂我们,看啥也不顺眼。
没着,只能由着她,在我和姐姐家往返穿梭,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,想住谁家就住谁家。2020年,娘来我这里小住半年,因为疫情影响,四月份才回去。说实话,送娘走,我特别不舍,但她执意要走,我再挽留就有强迫的意味了。不强迫娘做任何事,是我这十几年来对娘卑微的敬服。
让娘像孩童一样,随心所欲生活,是儿子的愿望。送走娘,从车站回抵家,家和我的心一样空,甚至有些冷清。娘在的这几个月,无论我什么时候进家门,总能见到娘,坐在沙发上望着我。
回来晚些,她就会追问:干啥去了?有没有用饭……想起小时候放学,一踏进家门,书包还没从肩膀拿下,先扯着嗓子喊娘的情景,这么多年已往了,当头发花白的娘在沙发上睡意昏沉时,庞杂的时光似乎在倒流。娘一走,家变大了,也变空了,我的心随之被带走。娘一走,我念书也读不进去,眼光扫已往一页纸,却不知读了什么,一无所知;坐在电脑桌前,思绪杂乱,一上午没敲出一个字。
娘在的时候,我写字,娘在沙发上沉思,偶然递来一杯茶水,不声不响再回到原位,或者在我写的入迷的时候,她在刺儿刺儿扫地,让我抬脚。娘去年秋天刚来时,我坐电脑前写文章,接过她递来的茶水,我有些措手不及,写作思路也被打断,有些不适应。写到卡壳处,听母亲问话,我有过短暂的焦躁,通过半年时间相互陪同,没想到我早已适应娘在我身旁或坐或走动的日子,以及她递茶水的日子。
娘突然不在身旁,坐在电脑前的我就像背对悬崖,有丝背部受敌的恐惧。一种随时袭击我的不确定因素伴我左右,原来,娘又一次带走了只有她能给我的宁静感。父亲和母亲像两只被日子掏空的口袋,平铺在炕上盛满了虚无的疲惫这三句诗,是送走娘当天读到的,让我感慨颇深。父亲早已过世,那只被日子掏空的口袋也不复存在,唯有娘这只口袋,还在,她盛着我的全部。
如果我会邪术,一定要掩护娘不被岁月腐蚀,只管她离我很远,也不影响我倾其所有去爱她。中午,娘打来电话,问我胃有没有好一些?我鼻子一阵酸楚。今天,还是明天,我都要嘱咐娘,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!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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